从焚场逃跑

*17年旧文新续，全系列第六篇。

*对话体。

*本篇是全系列唯一发生在原作背景下的，时间点介于林顿兴立到魔戒铸成之间。

*也许是废话但：吉尔加拉德（Gil-galad）意为“璀璨之星”；埃睿尼安（Ereinion）意为“众王后裔”。原设中两者都是吉尔加拉德的名号而非本名。

*完全我流的吉尔加拉德身世设定，《国际收养法律制度研究》入脑之作。人嗑杂书，就会离谱！

*是政务实习生埃尔隆德！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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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今夜，星光璀璨

你心意已决，要飞离我怀抱

为泪水选一个众星明鉴之夜

因天河常亘，无论日月往来

照耀你道路漫长，羽翼洁白

希望在远方……」

 

吉尔加拉德：一如啊，为什么会有人从宴席上溜走，不为幽约佳人，反倒回岗位工作呢？

埃尔隆德：陛下！并非工作，我在编录旧时的歌谣。

吉尔加拉德：什么歌谣？

埃尔隆德：摇篮曲和儿歌。

吉尔加拉德：来自多瑞亚斯和刚多林？还有纳国斯隆德。

埃尔隆德：来自贝尔兰，陛下。此地许多人与亲长死别时还是哭泣的孩童，那之后发生了太多事，无数歌谣就此遗落在久远的夜里。如今他们终于安居，渴望再一次献出爱，向身边之人，也向将至的新生命。愿这些歌谣帮助他们，正如它们曾经帮助我。

吉尔加拉德：唉。埃尔隆德，聋子都听得出哪些曲子是梅格洛尔写的，把它们剔出去，为了切实达成你的愿望。

埃尔隆德：……

吉尔加拉德：你弟弟宣布“昆雅是最高贵的语言”已经惹了不少非议。永恒之中爱皆纯洁，可我们面对着当下之人。

埃尔隆德：……遵命，陛下。

吉尔加拉德：不必毁弃，我们那位费诺里安必乐于保管它们。时机成熟时，他会第一个知道。

埃尔隆德：遵命。

吉尔加拉德：怎么，失望了？对你的王和人民。

埃尔隆德：陛下，我们舍弃或承受永恒，是为了同一个信念：修复破碎的阿尔达。我渴望前进，决心克服任何迎面而来的难题，现实却是阻力总来自过去。现世之人要如何战胜幽灵呢？

吉尔加拉德：头疼啊，身边的人个顶个地有志气，当老大的却只想好好歇上几百年。

埃尔隆德：陛下！

吉尔加拉德：耐心些听我说，来自山林却师承火焰者。在你的人生中，从未有一刻不以王族自尊，众王抚育你成人，教导你黑夜降临时当燃烧自身以引领人民，认定他们期盼着你，会立刻追随而来。可你来得太迟了，黑暗已侵入人们眼睑之后、心灵之中。责备他们的昏聩或你的迟来已无意义，所能做的唯有等待，等待是先行者的使命。你的王要求你耐心。

埃尔隆德：……好。

吉尔加拉德：要说服王子殿下真不容易呐。再不成我就直说“人生在世，绝非他人描绘宏图的笔墨”了。

埃尔隆德：此间号称“众王后裔”的可不是我。

吉尔加拉德：嗯——？梅格洛尔没告诉你吗？

埃尔隆德：您指什么？

吉尔加拉德：“埃睿尼安”们，以及那部《埃睿尼安》。

埃尔隆德：是指关于您身世的种种互相矛盾的谣传吗？

吉尔加拉德：看来你确实不知道。也对，早在你出生前，刚多林和纳国斯隆德的“埃睿尼安”们皆已守死故土。没有什么互相矛盾的谣传，所有的——尚且流传或已遭遗忘的——“埃睿尼安”都真实存在，都是“法律上的众王后裔”。

埃尔隆德：啊……

吉尔加拉德：是的，远在日月尚新时，诺多诸王曾签署一项协议，从此所有战争孤儿尽归诸王膝下，由王担负其教养。这便是《埃睿尼安公约》。

埃尔隆德：竟是如此……且慢，东贝尔兰难道没有战争孤儿吗？我在孤山堡垒从未听说过他们。

吉尔加拉德：东贝尔兰嘛。根据《公约》，孩子们应在军营之外的地方被抚养长大，以免战争和仇恨侵占他们全部的人生。辛姆凛不符合条件，最小的费诺里安们自己还是孩子，因此实质履约者是中间那三位。骤火之战打响后，此三者领地上的妇孺避退至辛姆凛，“埃睿尼安”们亦在其中。日后，他们受训入伍，投至抚养者麾下，在一次次征伐中死伤殆尽。正如希斯路姆的“埃睿尼安”悉数战死于芬巩王身前，只除了当时岁数不够上战场的我。最好的时代就此夭折殆尽，四野尽焚，无人能幸免。

埃尔隆德：我从各方口中听说了第三、第五费诺里安的恶行，难以想象仍有人忠诚于他们。

吉尔加拉德：想象？哈哈哈！正好，这面手镜就送给你吧。如此两全其美，我有了应付礼官的借口，你有了展开想象的凭据。

埃尔隆德：……

吉尔加拉德：又或许那二人确有不凡之处。我收编了在西瑞安倒戈的费诺里安军，他们告诉我，年轻士兵们在辛姆凛迎接那二人归来，当场发下至死方休的誓言，如狼群追随使之迷狂的月和夜。但我必须说：把这些故事留给遥远的未来，由当事人们来讲述吧。哪怕到此为止，不再增补第一家族的异闻，史书也已足够厚重，每页都沉甸甸地坠下血来——身负翻篇之职，我有权决断。

埃尔隆德：未来……

吉尔加拉德：别问我，此间有预知能力的可不是我。

埃尔隆德：……我们相信着。

吉尔加拉德：看来梅斯罗斯终究影响了你们，抑或过去的他透过梅格洛尔向你们说话，歌谣是荣光最后的归宿。

埃尔隆德：我无法答复您。他鲜少同我们说话。

吉尔加拉德：那敢情好，我随便学了，咳咳！——「吾王，众卿！是时候兑现我们的诺言：王旗所向的前方乃是光明天地，繁盛且自由。驰向战场吧，为归来而生活！为生活而战，莫为战争而活。

「兑现我们的诺言，战争夺去的须由我们的双手归还，证明这双手属于创造者，恒久不息地创造希望并实现。希望的名字叫做‘生活’，直到真正领悟生活，孩子们应当远离战争。

「请吧，兑现您的诺言，吾王！您的子民以哀切和希望请求您。」

埃尔隆德：这是……

吉尔加拉德：《埃睿尼安公约》定音之刻。按芬巩王——我们父亲的说法，这叫“奈雅芬威时刻”，把最无耻的政治牌桌变成高尚的道德法庭，实质上是混淆和修饰，听来却像良心在呼唤。不择手段的家伙，一切只为他所相信的未来——那副姿态曾叫多少人也选择了相信。

埃尔隆德：难道不该相信吗？

吉尔加拉德：这该问我的兄姊和父亲。可惜他们都不在这儿，我便姑且一答：不。我们的使命是火焰，是燃尽自身，希望之星是否从我们的毁灭中升起，没人能知道。燃烧，为黑暗中有孩童正哭泣，不为光明能否亲见。

埃尔隆德：陛下……

吉尔加拉德：高贵的希望已索取了太多陪葬，容我庸常而绝望地搁浅，在这遍地坟茔的世间。我不过是失而复失的无名之人。

埃尔隆德：我的陛下，黑夜已逝去了。

吉尔加拉德：各自保留意见吧，星辰之子。

埃尔隆德：星辰也在您的名字中，请问它从何而来呢？

吉尔加拉德：它并非我本名。流亡之路漫长又凶险，奥克在荒野中尾随我们，如秃鹫等待猎物终于咽气。我不休、不眠，不曾有一刻松开剑柄，祈求死亡和战斗同时到来。死亡保管着我失去的一切，我祈求它救我于生，救救我，让我不再存在。错了啊，全都错了，不知何时、不知何故，人们开始相信我会保护他们，相信自己能活下去，等到光明再来，“长夜之光明”就这样成了我的名字。一切都错了啊。

埃尔隆德：……陛下，您今夜造访之前，我正誊录一首摇篮曲。某夜，梅格洛尔负伤昏迷，我们以为他会死，不敢合眼入睡，害怕同舅舅们如出一辙的命运正等着我们。是梅斯罗斯自黑暗中到来，哼唱这歌谣直到我们入睡。摇篮曲通常没有名字，如今只知调式是希斯路姆曾流行的。也许它可以解答陛下的疑问，我恳请您收下。

吉尔加拉德：希斯路姆的曲子……啊。

埃尔隆德：「今夜，星光璀璨」，孩童们安然入睡。至少我们抵达了今夜，在许许多多失去之后。

吉尔加拉德：……

埃尔隆德：您想说“在许许多多失去之前”吧。

吉尔加拉德：…………大事不妙大事不妙……啊——好险、好险。啧，可不能再这样了，王不能说丧气话。

埃尔隆德：毕竟今夜谈了太多往事。

吉尔加拉德：哎呀，倒也不用这么找台阶。

埃尔隆德：要让您满意真难。

吉尔加拉德：是吗？父亲也感叹「你所寻求的完美之物会在哪儿呢？这一次，它能抵达永恒么？真想看到啊。」——你说，他会不会预见了自己的结局？哪有父母用离别之歌当摇篮曲啊。明知会离别，又何必伸出手。

埃尔隆德：陛下，镜子正在您面前。您愿意从未相遇吗？

吉尔加拉德：……那样的话，王位就该挨到你啦！又不是什么吉利事，算了算了。

埃尔隆德：好吧。您若有闪失，它终究会轮到我，请务必保重。

吉尔加拉德：事实上我打算再过几年就赶你出去另立门户，蛋怎么能都放一个篮子呢。

埃尔隆德：陛下！

吉尔加拉德：陛下要回去拆礼物了。回家吧，埃尔隆德，时候已晚。愿星光照耀你的道路，不负你此刻所信。

埃尔隆德：……愿它们同样照耀您。

 

 

 

END